序
這本書原本有一個比較白話的書名,跟「看不見」有關,一方面是想找個柔軟的名詞來調和一下這本書的內容的硬,但其實是想表達我長年以來在心理、教育、管理領域遊走的特別興趣:用統計方法去看到那些看不見的「東西」。那些「東西」就在那裡,摸不著、看不透,但卻真真實實的存在,影響了我們的心情、左右我們的行動;可能讓我們廢寢忘食的瘋狂追求、最後平步青雲、功成名就;也會讓我們盲目跟從、無可救藥的犯下相同的錯誤、總是作了自己知道不該做的事……
聽起來很玄?不,其實都有學問。在行銷學中,這些現象可能被稱為「衝動性購買者」;在組織行為教科書,你會被歸類為「魅力型領袖人物」;心理學家傾心研究「愛情」有哪幾種;教育學者努力找出學生為何老是學不會的「學習障礙」是哪一類;在醫學裡,有許多看得到類似症狀卻無法找到根本病因的毛病,即使進行DNA基因定序研究也未必能夠找到答案……。這種種概念或現象,如果要給一個名詞來統稱也行,就叫做看不見的「特質」(trait)或「構念」(construct);用統計的術語來說,就是看不見的「潛在變數」(latent variable)。用來評估人類心理「特質」或「構念」狀態的學問稱為「心理計量學」(psychometrics),拿來估計潛在變數強弱高低的方法則稱為「潛在變數模式」(latent variable modeling)。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在關心「看不見」(unobserved)的東西,都是一門深奧偉大的專門學問。「看不見」一詞或許說來柔軟輕盈,實則是學者們心中或研究工作當中不易承受之輕。
從博士班的學習開始,我努力學習打造一把抽象的「尺」,去度量這些看不見的東西,例如編製一套測驗去評量「創造力」,安排一場面談去評估應徵者的「領導才能」,要學的是因素分析、項目反應理論、或大家現在常講的「結構方程模式」(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現在的我,則是好奇真的是要用一把尺去度量嗎?還是要以歸納分類方法去找出物以類聚的「群」?如此一來,就要用到這本書所介紹的潛在類別分析、潛在剖面分析、潛在轉移分析,或者總得來說,就是有限混合模式(finite mixture modeling)。還不只是尺或群的爭議而已,只是分「群」或量「尺」,都可能不足以來看見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因為可能是群中帶尺,也可能是尺中帶群,更可能隨時間而發生轉移變化。在第一章,我們就會帶入「群尺光譜」(dimensional–categorical spectrum)的議題,第二章則是從中學所教的「機率」談起,一步一步在第三、四、五、六章邁向「看不見」的分類世界,到了第七章走入縱貫資料的時光隧道當中,第八章則是加油添醋的導入前因後果進行輔助變數分析,其實一路走來我自己的心情就像端著萬花筒看見花花世界,搜尋了大量的經典與當代文獻走了一趟大觀園,繞回原點來寫序時,真有《賈島》那種《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心境,時而是採藥師傅,也是松下童子。
這本書,原來是一本2008年舊書《潛在類別分析》的改版,當年因為好奇、因為想完成潛在變數模型的知識拼圖缺口,而開始研究LCA,15年後的今天,LCA的基本模型雖然沒變,機率模型照舊,但是應用發展則是開枝散葉,運算效能越來越提升,技術發展太快。所以改版改不了,只好重新寫,寫了300頁仍然寫不完,只好割捨一些留待下一冊,或讓有心人來寫,例如認知診斷模型,或是最新的貝氏金字塔,只在最後一章結語中簡單交代。
如同我的其他著作的成書過程,這本有點生硬而冷僻的專書能夠完稿付梓,真要感謝身邊的學生友人,像是已經等不及出版而在台南大學教育系開了這門課的曾明基教授,從開始動筆到落筆,都有他的參與協助與討論,更是義務協助校對,即使小小的公式符號都逃不過他的法眼而獲得更正,如果還沒有改到,就是他的法眼仍有「看不到」的地方。另外就是長年協助我出版事務的林碧芳教授,除了直接在寫作與出版工作上的具體協助,更要感謝,如果不是多年前的一場「看得到」還是「看不到」的異質性辯論,以及後續的合作論文發表,這本書不會出現在各位的眼前。
序言裡講了一些「看不見」或許是為了趣味幽默,或是引導話題,不一定需要被看到,但書裡各章當中關於「看不見」的統計數理知識與技術則是真心希望能被看到,希望讀者真能在這本書裡看到些什麼、更能做出東西,一起採藥、一起看到知識的趣味,看到引領進步的未來。過程中如果有心得分享或有訛誤指正,真心歡迎。
邱皓政
于台師大管院
2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