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費爾迪南.德.索緒爾的天才是在語言學中成長起來的,我們時常聽到他抱怨語言學的原理和方法中存在著許多缺陷。他畢生頑強地致力於探求在這一片渾沌狀態中能夠指引他的思想的法則。直到一九○六年在日內瓦大學接替了約瑟夫.魏爾特海默(Joseph Wertheiner)的講座,他那培育了多年的獨到見解方為世人所認識。他曾於一九○六—一九○七年,一九○八—一九○九年和一九一○—一九一一年三度講授普通語言學;誠然,由於教學大綱的需要,他不能不把每度講課的一半時間用來闡述印歐系語言,它們的歷史和關於它們的描寫,他的講題的主要部分因而大大地減少了。
他沒有因此出版過一本書,凡特別有幸聽過這門內容充實的課的人都深以為憾。老師去世後,承德.索緒爾夫人的盛意,把他的手稿交給了我們。我們原指望能在這些手稿中找到這些天才的講課的忠實的或至少是足夠的反映;我們並且預想到有可能根據他本人的札記配合同學們的筆記加以整理,付梓出版。結果使我們大失所望:我們在裡面幾乎找不到一點跟他的學生的筆記對得上號的東西。原來他每天趕寫講授提綱的草稿,已經隨寫隨毀掉了!他的書桌的抽屜裡只有一些相當陳舊的草稿。這些草稿當然也不無價值,但要加以利用,把它同三度講課的材料配合起來,卻是不可能的。
面對這種情況,更使我們深感遺憾的是,當時因為職務纏身,我們幾乎完全沒有辦法去親自聆聽他的最後的講課,而這卻正像很早以前《論元音》一書問世時那樣標誌著德.索緒爾一生事業中一個光輝的階段。
因此,我們只好求助於聽過三度講課的同學們的筆記。聽過頭兩度課的路易.凱伊(Louis Caille),列奧波爾.戈第業(Leopold Gautier),波爾.勒嘉爾德.索緒爾曾於一八七九年出版《論印歐系語言元音的原始系統》一書,把印歐系語言的元音和響音的很複雜的相互關係歸結為一些比較簡單的交替公式,推翻了十九世紀前半葉歐洲許多語言學家借鑒古印度語法學家的「增長理論」,奠下了印歐系語言元音系統新學說的基礎,對後世的影響很大。—校注(Paul Regard)和阿爾貝爾.里德林格(Albert Riedlinger)諸先生,聽過第三度,也即最重要的一度課的阿爾貝爾.薛施藹(Albert Sechehaye)夫人,喬治.德加里耶(George Degallier)和弗朗西士.約瑟夫(Francis Joseph)先生都把他們的很完備的筆記交給了我們。有一個特殊的要點,我們還是從路易.布律茨(Louis Brutsch)的筆記中得到的。我們謹向他們致以衷心的謝意。傑出的羅曼語語言學家茹勒.朗沙(Jules Ronjat)在本書付印前曾校閱原稿,並給我們提供了許多寶貴的意見,我們也要向他致以最熱誠的感謝。
我們該怎樣處理這些材料呢?首先是進行考訂的工作:對每一度課,講課中的每個細節,都要把所有的本子加以比較,深入到原講授者思想的端倪,哪怕它們往往互不合拍。關於頭兩度課的內容,我們曾得到里德林格先生的合作,他是最關心要遵循老師思想的門生;在這一點上,他的工作對我們很是有用。至於第三度課,我們中的阿.薛施藹也做了同樣細緻的校對和校訂的工作。
可是下一步呢?口講的形式常和書面的形式發生矛盾,這為我們留下了最大的困難。而且德.索緒爾是一個不斷革新的人,他的思想常向各方面發展,但並不因此而自相矛盾。要把一切都照原樣發表是不可能的;自由論述所不可避免的重複,交錯和變幻不定的表述方式,將會使這樣印出的一本書帶有離奇古怪的面貌。只發表其中一度課嘛—發表哪一度的呢?這將會使本書失去其它兩度講課的十分豐富的內容而顯得比較貧乏;哪怕是最有決定意義的第三度課也不能使人窺見德.索緒爾理論和方法的全豹。
我們完全接受這個責任,而且願意獨自承擔這個責任。批評者是否知道要把一位大師和他的解釋者區別開來呢?如果把予頭指向我們,我們將樂意接受,但如果攻擊到我們所敬愛的老師,那是不公正的。
沙.巴利,阿.薛施藹 於日內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