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發動在一九六六年,那時我十一歲。這個時間點頗為僥倖:如果當時我已經初中以上,不免裹挾其中,留下汗顏與悔恨。若是小到還在幼兒園裡,則雖身臨千載難逢之境卻又驀然不知,豈不遺憾終生。
迄今所見文革經歷者的回顧,或「激情燃燒」、或「批判撻伐」,無不情緒飽滿、立場堅定。外國人或年輕人評說起來,又因不曾耳聞目睹難免隔閡。我的年齡和位置稍好一點:一則現場旁觀,印象深刻;二則離開原地,記憶不至隨著景觀漸變而潛移默化;再則人在海外,內幕資料也能看得多些。
至於那個時代的標誌性人物毛澤東,仍舊被人歌頌不斷、咒罵不休。據說,其人個性魅力太大,作為影響太廣;真身、假象、光環、包裝一應俱全,令受益與受害者提起他時難以氣勻。然而,我們有了「大歷史觀」,把毛澤東放在文化的背景下、人性的限度內、歷史的長河中,民族的遭遇裡,就可以平視他了吧。
據說,現實中的懸疑要到歷史裡面尋找答案。雖然中共檔案深藏大內,毛澤東也沒有日記傳世,許多事件的節點、大案的細節尚未公諸於眾,談人論史則無需卻步。幸好,歷史研究是兩大領域,挖掘史料與宏觀敘述。只須歷史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就可以根據已成的事實述說歷史的進程了,細節上的出入就像偶然之與必然,無害宏旨。當然,幕僚股肱的浮沉、白頭宮女的閑話、隔世生活的場景,仍是飯後茶餘的談資。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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