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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ㄑ一ㄚˇ)子:沒有出口的大地

卡(ㄑ一ㄚˇ)子:沒有出口的大地
9789865983727
遠藤譽
樂果文化
2014年6月01日
93.00  元
HK$ 79.05  





ISBN:9789865983727
  • 叢書系列:樂故事
  • 規格:平裝 / 328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樂故事


  • 社會科學 > 報導文學


















    一段被遺忘的歷史──長春圍困戰

    中共建國最慘烈的圍城事件

    一個7歲小女孩的親身遭遇





    序言

    第1部 長春

    緋色彈珠

    絕望的城市──長春



    第2部 延吉

    自由的大地

    解放區延吉

    重生

    去往何方──朝鮮戰爭爆發



    第3部 天津

    燈火搖曳的天津

    後記






    序言



      二○一二年十月一日,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六十三週年,在這值得紀念的日子裡,中國國營中央電視台(CCTV)為全國人民轉播慶祝的畫面;這一天,也是國家主席胡錦濤,最後一次以中國最高領導人的身分主持此等盛宴。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隨著日本戰敗,侵華戰爭雖已結束,但在中國大陸,卻還是烽火連天。由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軍和蔣介石率領的國民黨軍,為了爭奪天下,再次引發內戰;此次內戰,被稱為第二次國共內戰(國民黨和共產黨的內戰)。



      侵華戰爭期間(一九三七~一九四五年),國共兩軍合作共同對抗日本,但日本戰敗後,失去共同敵人的雙方完全決裂,並於翌年一九四六年再次爆發內戰。



      這個時期中國的國名為「中華民國」,蔣介石為國民政府主席。對於共產黨而言,這是一場推翻國民政府的「革命」。現在,中國大陸大部分的人,都將國共內戰稱為「革命戰爭」。共產黨在革命戰爭中獲勝,並將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訂為建國紀念日。從這天起,「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



      我,被捲入了這場革命戰爭中,直至今日,內心對中國還是愛恨交加,充滿矛盾與糾葛。



      只要一聽到「義勇軍進行曲」(現在中國的國歌),便會反射性地停下所有動作,馬上起立,一邊起立一邊落淚,很可悲的,這已是從小被刻進骨子裡的習慣。



      一九五一年我上小學,每天被罵作:「小日本!」「日本鬼子!」「日本狗!」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會被扔石頭、吐口水。人們將憤怒與悲傷發洩在一個普通的十歲少女身上,簡直就像在說,日本之所以會侵略中國,都是你這個日本人造成的。而我,無能為力,彷彿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一樣,呆呆佇立,默默承受。



      可是,「我,並不是那些來自日本的侵略者的孩子」。至少,為了證明這一點,那時,我不顧一切撕聲高唱義勇軍進行曲,高唱革命歌。在內心深處,還是懷著某種熱情,讓自己對新中國抱有些微期許,因為她或許真會帶來光明的未來。



      從那之後歷經數十年,我背負著沉重的過往,在哭泣中歌唱,因悲傷而顫抖,從絕望中振作。



      然而,現在卻不一?。



      這冷漠而又近乎憤怒的情緒,無法壓抑地從我心底湧起。



      特別是二○一二年九月,日本電視播放的中國青年反日遊行。電視中,他們的身影呼之欲出,在我和中國之間撕開了一條深深的鴻溝。



      遊行者的臉龐因憎恨而扭曲,破口大罵著:「小日本!」「日本鬼子!」「日本狗!」目睹這一幕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十歲時種種的不堪與痛苦,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如今,已過去六十年,那些年輕人明明沒有被日本「侵略」的體驗和記憶,反而高舉著反日大旗,用日益激烈的手段表示不滿。日本犯了侵華戰爭的殘忍錯誤,這確實是不應該的。不過,到底這歷史的連瑣要何時才能結束?



      但是一到十月,中國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開始播放由CCTV製作的特別節目,向人民提問:「你,幸福嗎?」每天,只要一打開電視,便會聽到這句話。



      「嗯,我覺得幸福嗎?這個嘛,孩子和孫子不用為三餐煩惱,還能念好學校,能生活在如此繁榮、進步的國家,當然是幸福得不得了。」



      雖然很清楚中國政府在節目中專挑好聽的話,但只要看到那些微笑著回答:「幸福,當然幸福……」並感到自豪的臉孔時,我還是會不解與困惑。



      然後,節目中取材的記者,很突然地對著攝影機、對著觀眾提問:「你,幸福嗎?」



      我當時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對著電視機用中文,以帶有挑釁的語氣回答道:「不幸福!怎麼可能幸福!」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反應,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反射動作。



      被夾在中國和日本間一路走來,飽受折磨的我已受不了了。



      一九四一年,我出生在中國吉林省長春市(當時偽「滿州國」的首都「新京」)。



      一九四六年,應美國特使馬歇爾要求,中國暫時停止越演越烈的內戰,並將留在國內的日本人遣送回國,此行動被稱為「百萬日僑大遣返(百萬人遣送)」。據說,這是因為美國害怕長期居留在中國的日本人,有被共產黨洗腦「赤化」的風險所採取的預防措施。



      當時的長春,是國民黨軍在東北的重鎮。翌年一九四七年,國民政府決定最低限度留用部分日本技術人員,並將剩下的日本人全部遣返。我的父親就是遭到留用、沒有被允許返鄉回國的技術人員之一。



      這時的長春只有相當少的日本人,其餘全都是中國人。



      當第二次遣返結束時,突然,長春市遭到八路軍(中國共產黨軍,也就是之後的人民解放軍)圍困,電力、瓦斯、自來水甚至糧食全被斷絕。



      這便是長春圍困戰的開始。



      一九八三年,我出版了日文版《不合理的彼方》(不?理????)這本報告文學,詳細描寫長春被圍困時的親身體驗。此書獲得讀賣新聞女性人類紀錄大獎(??女性Human Documentary大賞)的優秀獎。花了一週時間,在百張稿紙(一張可寫四百字)上,整理腦海中湧現的思緒編寫而成,這也是我頭一次向世人發表文章。



      翌年一九八四年,應讀賣新聞社要求,出版了單行本《卡子──沒有出口的大地》(卡子──出口??大地)。圍困時,中國共產黨軍用雙重鐵絲網,將長春市的國民黨軍團團圍住,卡子指的是,被這兩層鐵絲網所夾著的中間地帶。



      長春市被完全斷糧後,因飢餓而死的人紛紛出現。餓死者全都是無辜的老百姓,其中就有我的哥哥和弟弟,反倒是國民黨軍連一個人都沒被餓死。



      當時的包圍網有可供出去的門,一九四八年九月,父親為了不再讓家裡有人餓死,決定嘗試逃離長春。但鑽過內層的門後,外層鐵絲網的門(共產黨側)卻緊閉著。市民奮力從被餓死的命運逃離,卻因共軍不願開門,最後,還是被困在鐵絲網間活活餓死,數十萬具的屍體綿延數里,覆蓋著大地。



      那時,僅有七歲的我,就被困在這中間地帶,露宿於成堆的屍體上。甚至目睹難民之中的中國人,去吃剛殞命的屍體。在這道德淪喪的恐怖環境中,我,喪失了記憶。



      而共產黨軍呢?他們透過鐵絲網看著眼前展開的地獄浮世繪,對一般民眾見死不救。



      九○年代,《卡子──沒有出口的大地》被翻譯成中文,雖然試圖在中國出版,但不管哪一家出版社,都以「過於敏感」為由拒絕發行。



      事實上,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部張正隆,其著作《雪白血紅》(一九八九年八月出版),也在九○年代被江澤民禁止發行,張正隆本人遭到逮捕。雖然《雪白血紅》同樣赤裸裸描寫我所經歷的長春圍困戰,但無可否認的,內容還是有點偏袒林彪的味道。林彪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企圖對毛澤東發動軍事政變的人物。



      將《雪白血紅》被禁止發行當作前車之鑑,我盡量刪除《卡子──沒有出口的大地》中文版裡,「關於八路軍非人道的描寫」,但中國的出版社,還是害怕遭到政府當局「告誡」,沒有勇氣點頭。



      二○一一年,我跟中國的老朋友商量過關於在中國出版《卡子》一事。他是早就退休的中國政府老幹部。那時我才知道,他有個親戚也經歷過「卡子」事件。然而連他這個當事人都只能說:「還是再等段時間吧……估計不會太久……」



      再等段時間……



      不過,是為了公開一件真相,到底要等上幾個十年?



      我所出生、長大的那片大地,不是提倡、教導人民要「實事求是」(以事實為基礎,追求真實)嗎?而卡子的歷史事實,就是倖存者都承認的「真實」。「前事不忘,後世之師」,難道中國連將此事公諸於世、供後人作為借鑒都不允許嗎?



      一九四六年,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戰爭中向人民承諾,要拯救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要帶領大家走向自由民主、充滿光明的未來。為了實現這個目標,需要拋頭顱、灑熱血,人民正是在這樣的號召下走向沙場。



      人民相信共產黨,即使被共軍的流彈所傷,變成殘障、苟延殘喘活下來的我,還是不斷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革命、為了拯救人民所付出的犧牲。」即使露宿於死屍累累的長春郊外、在極度恐懼中喪失記憶,還是不斷說服自己,「這是為了自由民主的未來。」即使在痛苦中掙扎、翻滾,還是相信著共產黨、相信著他們承諾的一切。



      但是現在又如何呢?



      確實,中國變得繁榮、進步了,經濟上也有大幅成長,這並不是什麼壞事,是好事。可是您(中共)現在還站在受苦受難的人民這邊嗎?將人民的血汗結晶拿來鞏固權力,放任黨的幹部利益集團化。制定憲法時,雖主張「人民乃國家主人公(當家做主)」,但所謂「人民中國」早已不見蹤影。



      即使如此,您還是自稱「社會主義國家」,並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這唬人的名稱企圖掩蓋、逃避潛藏的矛盾,造成官員濫用特權的結果。然後為了防民之口,又更進一步限制「言論自由」,禁止批評。



      您的所做所為,和革命戰爭前,「中華民國」的官僚資本主義有什麼不同?



      當然,我並不是指改革開放盡是壞處。



      只是,中國共產黨為了維持絕對的權威、為了保持社會表面的和諧,難道沒有背棄革命戰爭時,對人民的承諾嗎?



      那時承諾的「自由」跑哪兒去了?言論自由又在哪兒?



      您,到底在害怕什麼?



      將犯下的過錯封印在歷史陰影中,藉此獲得保障的權力又算得上什麼?



      不用再等另一個十年,揭開封印的時機就是現在。



      畢竟我已七十三歲,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你,幸福嗎?」



      對於CCTV的提問,我想再一次地回應。



      ──不,我不幸福。



      在共產黨承認卡子的事實、承認歷史的事實以前,我會拚盡全力戰鬥。在所剩無幾的時間到達盡頭前,拿出成果。



      中國之於我有養育之恩,對於她,我充滿矛盾的情感,在愛恨交加(有時愛勝恨的情感),我一路奮鬥過來,想在這裡撒下真相的種子。畢竟等不到中國自己坦白,我已撒手人寰了吧!



      因此,我要建造一座墓碑紀念卡子。



      包括我的家族,一九四八年,在長春被餓死的人們,被當成垃圾般丟棄、死得毫無價值、從歷史上被抹去痕跡的人們。他們的事在中國只能被偷偷談起,就像對待罪犯一般。為了打破這樣的現實,我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寫下來,而這就是我將靈魂當成墨水,一個字一個字堆砌出來的墓碑。



      時間所剩無幾,因為知道實情的人、歷經慘劇的人,正一天天減少、一天天老去。



      了解真相對中國人民來說,也是「記取教訓的權利」。



      當然,我很清楚這些事要付諸實行,必要搭上性命。



      懷抱著無以名狀的悲痛,我將目光投向窗外。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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