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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的凝視

反叛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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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9866873003
張鐵志
印刻
2007年1月31日
66.00  元
HK$ 56.1  







* 叢書系列:文學叢書
* 規格:平裝 / 160頁 / 25k / 普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文學叢書


人文史地 > 世界史地 > 文化史















鐵志有一顆炙熱的心,一雙清明的眼,還有非常少見的理想性格,他總是能在無望處看見希望,在黑暗處看見光亮,而且在眾人早已習以為常的故事裡看見另一種可能,他不斷探問:在這個結構森然的強權世界裡,有任何可能的反抗型式嗎?有任何理想存在的空間嗎?有比槍彈更有力的反制嗎?鐵志這些迫切的提問在文學、藝術和通俗文化的各種實踐中得到了解答。他的文字冷靜而有條理,伴隨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像最簡單的歌聲,嘹喨地穿透冷漠的世事,讓每個理想青年骨子裡僅存的一星火花,一絲夢想,又重新燃燒沸騰了起來。
──柯裕棻(作家、政治大學新聞系教授)

鐵志致力實踐「倫理」(ethics)──他努力打開「溝通」的場域。我所說的溝通,不是商學院用語,而是哲學詞彙:鐵志在溝通的場域(電腦網路、社會運動)之中,傾聽各種聲音(音樂、弱勢族群的心聲),並且鼓舞各種聲音穿梭流動。他不是要說服別人;他是要被別人說服。這種倫理的實踐,建立在鐵志的用功(用心去聆聽還作筆記)和慷慨(願意花時間力氣去聽)上頭。鐵志的努力,可以作為後進讀書人的模範,也可以警醒前輩讀書人勿忘理想主義。
──紀大偉(作家)

不管你自覺反不反叛,
都可以走入這本書,
看見反叛「美國」(這麼大)的另一款美國(原來,這麼豐富);
像在連鎖店面高聳的下雪的街道,
彎進一間亮著燈的左翼小書店。
聽林生祥的歌,看張鐵志的書,
是這一代知識青年的你──是的,就是你──
不可錯過的事。
──吳音寧(作家)

要認識當前世界的「金主」與「禍源」──美國,本書可與法國學者索爾孟《美國製造》並列為必讀。張鐵志開宗明義引用「地下氣象人」的名言:「在一個暴力的時代,如果什麼也不做,只是繼續享受你的中產階級舒適,這本身就是一種暴力的行動」。──那麼能做什麼呢?張鐵志做的是,以生動的筆法、宏觀的視野寫了這本書,實地引介各種「異議」以及抗爭的典範。而我們能做的是,好好讀它,明白個人行動的確可以、而且正在,改變世界。
──鴻鴻(詩人、電影導演)

  繼2004年頗受好評的《聲音與憤怒:搖滾樂可能改變世界嗎?》,張鐵志實踐當時對自己觀察全球文化基進變貌的寫作承諾,交出一張亮眼成績單:本書不但是台灣近年來少見的,反思當代西方政治和文化反抗行動的中文著作,更是親歷親睹後一本兼具抒情與知識分析的易讀散文集。或許也可以說,本書內容是在完整歷史視野架構下顯現的,關於一個個不甘隨波逐流的反叛者/開創者們動人的故事。

  本書以當代美國的政治與文化鬥爭作為關注標的,包括歷史的與當下的:從六○年代的反叛分子們現在如何持續他們的理想,到美國當前的社運與政治;涉及議題涵括政治、工會與工運、媒體、同志議題、文化藝術(電影、劇場、搖滾…),以及對全球化的挑戰。貫穿的主軸是這個時代理想主義與反叛精神的實踐,文字則希望結合熱情的溫度與犀利的分析──也呈現本書期望結合多元可能性的企圖。在精神上,本書更不是只是平面地呈現相關議題,而更期望能透過這些文字在台灣激發起更廣闊的理想主義,讓人看到:這不是個無法反叛的時代。

  本書的特色為其中許多議題都是在中文世界相當早提出關注的文章,發表時引亦起許多討論。另一特色則是,作為傳統主流媒體與部落格界互動的產物,本書文章基本上出自作者近年在聯副與中時的專欄,但發表後都在作者部落格上刊出,然後經大幅擴增與改寫,新書中亦重新分輯排序,在提升全書的整體一致性同時,也深化了部落格作為嚴肅公共領域的可能性。

作者簡介

張鐵志

  大學時參與學運,沒有能改變世界,卻在運動中改變了自己,決定以知識與文字作為思想的武器。在學術工作外,過去幾年寫作方向包括政治與文化評論、音樂論述與散文等,作品散見各大報論壇及副刊、苦勞網、《誠品好讀》、《新新聞》、《印刻文學生活誌》及中國與香港刊物。希望在抒情書寫與批判分析間、在國際視野與本土關懷間、在思想與實踐間找到平衡。 2004年出版第一本書《聲音與憤怒:搖滾樂可以改變世界嗎?》,結合搖滾論述、政治分析以及文學書寫,獲選為該年十大好書。現為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候選人。



讓我們去到一個現場一一閱讀張鐵志 陳義芝
純真的熱情,基進的抵抗 郭力昕
那個黃昏,第一次聽到美麗島的歌聲  范雲
凝視、書寫與實踐(自序)

輯一 歷史如何啟發現實

Part I How the History reveals the Truth

1.地下氣象人
2.修倫港宣言
3.尋找馬克思
4.革命在路上
5.反叛的凝視

輯二 文化如何改變政治

Part II How the Culture alters Politics

6.【搖滾】尼爾.楊的與戰爭共存
7.【劇場】湯尼.庫許納的劇場政治
8.【電影】麥可.摩爾的工人電影
9. 【文學】詩與反抗
10.【藝術】紐約文化大革命
11.【思想】在異議中尋找
12.【論述】「國家」的抗議論述
13.【知識】公共知識分子的實踐:蓋布列斯的政治經濟學

輯三 人民如何擁有力量

Part III the People gain strength

14.【政治】兩個美國的戰爭
15.【社運】草根民主的前進
16.【網路】網路如何挑戰政治
17.【環保】高爾、企鵝與全球暖化
18.【勞工】對抗沃爾瑪
19.【學生】學生權力
20.【青年】青年解放政治
21.【媒體】廣播年代
22.【同志】卡通戰爭與同志婚姻
23.【反全球化】全球化與公平貿易
24.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



【自序】
反叛的凝視、書寫與實踐

  1991年,我進入台北城的大學。
  彼時我們心中有著滿滿的理想準備燃燒,立志要以各種方式投入社會改造。我們嚮往八零年代黨國體制壓迫的黑暗和青春學運熱血的鮮紅之間的高度反差,並把六零年代全世界的學運當作自己未曾謀面的鄉愁。
  但我的大學四年,卻正是大規模學運正在快速退潮的時期。那是台灣民主化收成的年代:國會全面改選,黑名單逐漸解禁。人們說,這不是浪漫革命的時代,學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身旁的同學們冷眼看著我們尷尬地站在校門口發著彷彿從泛黃紙堆拿出的傳單。
   但我們並不願相信。我們不相信台灣不需要熱情而誠懇的反抗者,不相信學運的存在是被潮流所決定的。如果沒有運動風潮,我們就一點一點慢慢搞吧;運動本來就不是為了廣場上的激情而存在,而是應該如穿透木頭般的持續累積----一千張傳單只要改變五個人也好。
   要改變世界,必須先讓自己能夠認識世界。我們認真研讀政治經濟社會學理論,希冀理論提供對台灣社會矛盾的犀利分析;我們辯論台灣的的資本主義發展與政治體制,希望找到具體的改革策略。
  當然,我們也看電影聽搖滾,因為革命不能沒有美學的想像。

  十年後,跨越九零年代迅速變遷中的台灣,目睹了政黨輪替,我來到紐約攻讀政治學博士。
  兩千年後的美國進入一個全新的邪惡年代。而這是反抗者的美好時代。
  新的反抗能量正在校園內、在劇場中、在廣場上、在屬於人民的街道上四處湧現。我開始重新認識、學習那些不太熟悉的議題,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抗議遊行,聆聽一場又一場的六零年代老靈魂或是當前運動份子的演講。並且,用我的文字記錄下來。
  正如我十年前在大學中的信念,我想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必須被人們改造。重要的是我們如何保持獻身的熱情,如何去尋找出各種明顯的或潛藏的矛盾。
  原本選擇學術作為志業,是因為希望知識可以幫我解答社會改革的終極目標是什麼,去追問什麼樣的政治經濟體制是理想且可行的。但是這畢竟是一個永遠不可能有終點的旅程。所以,我只得在這個追尋的過程中,焦急地把一些不成熟的思考與觀察拋出來,和有興趣的朋友一起激盪。
  這是這本書的起點。

  也許會有人問,為什麼要寫美國?難道,台灣受美國的霸權影響還不夠多嗎?
  我的答案是,我們被美國的影響確實比其他世界各地更多,但是我們對這個帝國的瞭解還太淺。起碼我自己在來到美國之前,對這個霸權底下的各種反抗的思潮與實踐瞭解太少。因此,既然我有機會在此地唸書,接觸到一些思想資源,也就希望可以和台灣的朋友分享。
  當然,我更核心的關懷,不只在於瞭解西方,而是更在乎這些西方的經驗與思考對台灣在地社會實踐有什麼意義?例如寫到MoveOn,我思考的是如何建立台灣的網路政治模式?寫到音樂與文化的政治介入,我也不斷反省到底可以在台灣如何建立一套文化行動主義呢?
  對於這諸種問題,我顯然無法有清楚的答案。這些問題需要一個批判的社群----包括社運工作者、知識工作者和所有關心的朋友---長久的思考、共同的激盪。這本書只是希望在這個批判社群中扮演一個觀照他者的小小角色。
   這本書的一個特色是,這些文章出現的時間正好是台灣部落格時代的開啟。部落格的即時性和互動性使其具有成為一個活躍公共領域的潛力。因此,這些文章大部分是在媒體上發表後,登在部落格上接受朋友們的想法與批評,然後我再回頭檢視、修改。所以某程度上,這本書是一個部落格社群公共討論的產物。我衷心感謝這些不吝於貢獻他們智慧的朋友。

  這本書的形成歷經好幾階段。第一階段是我從2004年下半年起同時在聯合報副刊和中國時報時論廣場撰寫專欄,記錄我在美國觀察到的政治和文化現象,尤其是04年底正好是美國總統大選。另外的文章則是後來在其他媒體上撰寫的,包括新新聞、中時論壇、蘋果論壇和苦勞網。但本書並非直接放入這些舊文,而是端視其是否符合於本書的新架構,並將全部文章都經過大幅修改。這些修改一方面是因為經過部落格上的討論,另方面則是我增補了這些事件到2006年底的最新發展。
  本書的誕生,先要感謝聯合報副刊陳義芝主任的勇氣和眼光。義芝主任在我2004年五月剛出版「聲音與憤怒」一書時,就大膽邀請我這個副刊新人撰寫一年的專欄。再者是要感謝中國時報論廣場主編蔡其達邀我寫觀念平台專欄。從碩士班開始在該版投稿,後來能夠被成為該版專欄作者,讓我又惶恐又興奮。
  印刻出版社願意出版這樣一本激進氣味濃厚的書,證明了他們的恢弘視野。沒有總編輯初安民先生、副總編輯一鯉、主編名慶的協助,以及台灣超級美編志弘的才華,不會有各位眼前的這本書。
  對於在本書提供推薦文字的諸位前輩與朋友,他們的溢美顯然太過於慷慨。這些是最深刻的期許與惕勵,讓我在未來的寫作與實踐道路上,不敢懈怠。
  深深感激在寫作道路上一直鼓勵我的友人們,尤其是那些在聯副時期就喜歡這些文章的讀者朋友。當然,最大的感謝還是給在身邊一直支持我的家人與妻。

推薦序1
讓我們去到一個現場
──閱讀張鐵志
陳義芝(詩人、《聯合報.聯合副刊》主編)
  
  年初張鐵志送我一本《爭論世界──紐約知識分子現身說法》( Arguing the World:The New York Intellectuals in Their Own Words)。內容是一篇篇有關歷史、理想主義、世代心情、反叛的談話摘錄。
  有兩則「知識分子」的說法,當我想起鐵志的文章批判時,就會出現在腦海:
  
學者不是知識分子。學者是在大學教書的人,做學術工作的人。他們之中有些是知識分子,但大部分不是。知識分子有一個獨立的心靈,有一個寬廣而會歸納的心靈,有一個原創的心靈。我想,知識分子可以這三個品質來定義。不是所有的學者都有這些品質。
──威廉.菲利浦(William Phillips)
  
知識分子的作用應該獨立於社會統治機構。要做一個評論家,就算在這世上你會變得很邊緣,就算那意謂你不屬於「名人」,就算你只能替發行量很小的雜誌寫文章,你也始終如一做評論家,到處喊「魚已經臭了」,因為很多魚真的臭了。
─歐文.何奧(Irving Howe)
  
  我與鐵志的出身、學習背景都不同,我所以會注意到他,是他筆下巨大的意志能量,敏銳的像是輓歌般的詩情。大約三、四年前,我零散地讀到他寫的搖滾故事(後來結集成《聲音與憤怒》),深深被打動,於是邀他為聯副寫專欄,繼續追蹤他出入在一些動盪與激昂的場景中,把始於一九六○年代至今一個個懷著改變世界夢想的人帶到我們眼前。不僅只是感性的抒發,鐵志的內心是一座溫度極高、臨爆而續燒的鍋爐,要求台灣這一代人拿出信念,擬訂行動綱領。
  在鐵志的文章裡,他所熟知的美國理想主義反叛現場,我想起一個個箍住台灣社會脖子無力掙脫的繩套:
  
. 我們的社會還有沒有具備獨立、寬廣、原創心靈的知識分子?誰是?
. 我們的文化名人早已處身邊緣,但是俯身於權勢鼻息的邊緣,還是始終誠實地面對世界到處喊「魚已經臭了」的邊緣?
. 你記得一九七○年代的反戰歌曲〈Ohio〉嗎?你知道美國還有不死的老靈魂用歌聲反擊他們說謊、好戰、破壞法律、浪擲公帑於國外的總統嗎?
. 文學藝術能不能改變人們的想法與意識?社會如果不願意檢視文學藝術的意涵,有沒有能力檢視金錢在人性和倫理上的意涵?
  
  上一代以及和我同代的人的社會角色,都模糊掉了,晚近二十年,知識分子何其寥落,一整代人竟沒有為一次次錯誤的認知與影響而反省。在一切都沉淪都?毀的時代,我只能慶幸還有像張鐵志這樣年輕的知識分子,在做自我追尋,不只是對歷史現場的巡禮禮讚,還奢望把眾人帶到一個可供未來懷想的歷史現場。那是不向庸俗繳械,飄揚著音樂與詩歌的現場。
  對於張鐵志,我才剛開始閱讀,我很願意在他文章的召喚下,持續追隨他的理想,向自身的命運吶喊。
二○○六.十二.十一

推薦序2
純真的熱情,基進的抵抗
郭力昕(政治大學廣電系教授)

  在最近一次重返倫敦大學Goldsmiths校園的旅途裡,我與幾位從政大傳播學院畢業、剛進此學院唸碩士班的學生碰面聊天。這幾位曾在政大上過我的課的廣告系與廣電系的學生,目前在Goldsmiths College攻讀與傳播或藝術相關的不同系所。問及他們的學習心得時,幾位年輕人異口同聲的說,不同課堂上不同老師的學術政治位置,大體上全是左翼的、批判的觀點,在這裡沒有人會談譬如新自由主義的東西。來自習慣於後者立場的台灣校園,她們顯然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我感慨地說:以前在課堂上,不少同學對我用一些類似觀點做為分析的基礎,總覺得是偏激高調、難以接受、甚至感到其信念被冒犯而心理上抗拒;現在妳們自己出來接觸世界,就知道台灣校園或媒體觀點的狹隘與單一、而我那一點批判立場根本不算什麼了吧。模樣仍然單純稚嫩、但已經被繁重功課壓得辛苦的幾位年輕認真的學生,點頭默認著,臉上開始透露著些生活與學習後的成長。當然,倫大這間學院,是以左翼批判觀點為特色的大學校園,但是這樣學術立場的學院或系所,在英國歷歷可數。台灣的學術政治、社會價值、或生活實踐,都太過缺乏足夠的不同參考經驗,讓一代復一代資質更為優秀的年輕人,只能在有限的、趨於同質的養分或經驗裡,不斷複製類似的生活方式、價值、或想像。
  在台灣學院裡教書的一個很大的痛苦,於我而言,正是年復一年地看到資質一流的年輕學生,大部分已經被這個戕害人的教育機制、和極度功利主義的社會價值,扭曲得普遍世故、缺乏熱情、言語乏味面目空洞,像是從零件工廠裡生產出來的一批批被高度制約的肉身機器人。令人心痛的是,他們僅存的一些熱情,也許能在某些激發鼓舞之下被一時召喚出來,但是,很多人很快地會縮回那個安全的自我保護殼裡;而他們本來該有的率真與昂揚,則在被成人世界的謊言與虛偽所調教出來的過早的世故、犬儒、算計、與同時表現的稚齡化言行裡,消失殆盡。就這樣,台灣社會在成人社會的敗壞與消耗中,也將新的生命熱情與可能的理想性格,繼續整批地扼殺、葬送。
  在如是的校園與社會風景裡,看著鐵志的文章、他的書、和他的人,覺得格外的清新、亮眼。無論介紹西方搖滾樂,或美國政治社會與文化場域的異議反抗典範時,鐵志的筆尖透露的,是一種相當純真的熱情,與對理想精神的嚮往。他並非天真到以為,只要不斷介紹紐約的政治或文化抵抗人物,就能喚出台灣青年的理想主義精神;從其專業學術訓練裡,鐵志當然知道,許多問題更在於結構性因素或制度面的艱難改造工程,而不是單純鼓吹革命情懷就可以竟其功。然而,鐵志仍然純真地嚮往著他未曾來得及參與的某種西方一九六○年代的理想主義精神,並且努力地將這樣的精神轉述、宣揚給此間的讀者,這是饒富趣味的。
  鐵志書裡的訊息,對於年輕的世代,除了每一則介紹、鼓舞著進步政治與實踐精神的參考典範之外,我以為一個更重要的核心氣質,即是這位年輕作者展現的純真的熱情,與對理想的素樸追求。當如孩童般純真的對周遭世界的好奇與熱情,在世故、現實的台灣,是如此稀有之時,把自己失落的、或被嚴重摧殘的純真與熱情重新找回來,也許是奢談其他社會改造或政治參與之前的「第一件差事」吧。我以為,這種純真、素樸的熱情,甚至會是做為承諾著長程的、基進政治抵抗的一種「生理」基礎。在這個基礎上,我們不容易失掉對人與社會的好奇心、想像力、與愛;然後,我們可以深化對政治、社會或文化之問題意識的理解,和實踐策略,而不至於輕易把自己搞得太疲憊、太緊張、太無趣,而在抵抗的志業上,早早就放棄、撤退。
  如果在學院教書的一大痛苦,是看到多數學生被環境調教出來的現實功利與缺乏熱情,則我在大學教書的一個極大的樂趣,弔詭地,也剛好是能夠接觸到一些在這樣不利的成長環境下、在成堆自我期許為主流社會菁英的中產價值青年裡,總有著令人驚豔的理想主義青年的身影與實踐。這些人的資質其實特別地優異,但是她/他們願意將自己的青春與才華,投注在公共參與、社會改造與政治抵抗上。在這個事實上,台灣社會的明天,其實是令人期待的。鐵志透過書寫所彰揚和實踐的淑世理想與政治熱情,正可以是更年輕世代的一個鼓舞的力量。

推薦序3
那個黃昏,第一次聽到美麗島的歌聲
范雲
2006.12.18

  一個人無法選擇何時出生,就像她/他無法選擇在哪一個歷史時空下進入大學。
  猶記得那一天傍晚,一九八六年的秋天,台灣還未解嚴,也許是十月,也許是十二月,天氣有點冷。剛成為大學新鮮人的我,參加完一場系上所辦的迎新座談,走在椰林大道上,夜色漸沈。遠遠地,椰林大道盡頭的台大校門口,隱隱的燈光,聚集著人潮。好奇的我,走入人群往前探去,看到聚著光的人群中,有人拿著麥克風,站在破舊的木箱上,旁邊有人手上舉著大海報。演講的人解釋著,海報上畫的是箝制台大言論自由的流程圖。
  我入迷般地忘了回家的匆忙,聽著與看著這些有著成熟卻又略帶純真眼神的學生們輪番控訴大學的不義,他們慷慨激昂的熱情與條理分明的論述深深地吸引了當時十八歲的我。剎那間,我彷彿感受到了小時候閱讀未央歌時,所嚮往的那個代表著青年理想主義的大學氛為。這就是了,這就是我來大學的目的,我在心底呼喊著。我感到相當興奮。所有陳腐的、教條的、不公不義的,都會被批判。大學之所以為大學,的確不同。
  很快地,演講會到了盡頭,兩位同學拿出了吉他,介紹即將演唱的一首歌。叫做「美麗島」,他們說。「美─麗─島」,成長在戒嚴時代,受到黨國馴化教育的我,聽到美麗島這三個字好像觸了電似地,聯想到兒時記憶中的美麗島事件。我有些感嘆,更多的是不解──為什麼這些充滿了正義感與理想主義的大學生會和「台獨」掛上邊呢?奇怪的是,當我開始聽他們吟唱起這首叫做美麗島的歌時,我卻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它悠揚的旋律以及動人的歌詞。從此,「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這幾句像童年鄉土般溫暖的歌詞,就留在了我的心版上。
  如果當初沒有剛好在那個黃昏,走過台大校門口,如果沒有在那個黃昏,聽到美麗島的歌聲,我,還會不會是今天的我呢?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參加過那個「非法的」校園群眾集會後,過了一兩個月,我走進了一個叫做大陸社的社團辦公室。為什麼會走進這個有著奇怪名稱的社團呢?其實,只為了系上學長的一句話:「台大沒有人在唸書,大概只有『大陸社』這個社團還有人在唸書吧」。這個被認為「還有人在唸書」的社團,吸引了我的好奇心。我按圖索驥地找到了校園偏僻角落裡的這個社團。放膽踏入後,同時驚喜地發現,這個社團隱然就是「那個舉辦非法演講要改革大學的自由之愛」的秘密基地之一。決心要親近這群人的我,在牆上寫著「馬克思主義讀書小組」的報名海報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加入大陸社之後,果然,我的大學生活開始充滿了知識與行動的驚奇挑戰。從讀書會裡,硬生生地啃著「德意志意識型態」「費爾巴哈論綱」的困頓,到某天在社辦裡因為詢問「謝雪紅」是誰,換得的滿室尷尬。「她是台共」,有人好心地以這四個字回答。我在心底質疑這是個「被知識異化」的團體,因為人們用了太多抽象高遠的術語只為疏離彼此。然而,我又無法不被這些知識的魅惑所吸引。我渴望熟讀所有的批判知識,也渴望理解台灣這塊土地上我所不知道的歷史。於是,我開始蹺課,開始讀書,開始牙牙學語,開始咬文嚼字。我真心地相信,學會了這些迷離難解的文字之後,我將會發現人間的真理,而真理的背後必然帶有一個美麗新世界的承諾。
  大一升大二的那個暑假,一封將愛慕隱藏得很好的信問我,「難道,你就要成為一個馬克思女孩嗎?」。也是在同一個夏天,一個社團學長質問我,正當我們漫步在河岸美好的風光中時,「統獨左右的象線上,你站在哪一邊?」。他嚴肅地問。青春正盛的我,急於回答這些時代的扣問,我參加一個又一個的營隊:從學術研習、台灣文化、校園民主,到議事規則,熱切地像是要為即將到來的革命做好一切可能的思想準備。日子,在閱讀、辯論、再閱讀與再辯論之間,溢得滿滿。大學二年級的我,在校園刊物上發表文章,用批判的概念仗量大學的高度;和同儕一起動手,在文學與歷史之間摸索拼貼關於土地與人民的圖像。當然,我們振筆疾書寫就的文章永遠不會忘記批判政權的不義。
  當時,我們是相信「關懷必先瞭解,學術優於政治」的。只是,隨著校園局勢的步步高升,我們之間,不斷地發生知識與行動倫理的激辯:「我們是盲動主義者嗎?」「誰又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侏儒?」「該不該讓大一的學弟妹簽署大學改革請願書?」「除了意識型態的批判之外,我們有沒有更多深刻的社會分析?」。密密麻麻紀錄著一場又一場討論的筆記簿,我換了一本又一本。像塊急於吸收一切養份的海綿,很快地,我從讀書會走向行動。情勢的不義無法等待我們冗長的倫理思辨──知識不及精鍊,膽識則越練越勇,我們沒有選擇地、熱烈地活在後解嚴時代的校園裡。我們相信我們必須扮演改造大學與社會的急先鋒。
  六○年代的歐美學運以及總總激進傳說,在當時,還未被商品化;反叛與革命也並未成為青年美學。但是,各國學生運動的書籍與理論,卻已經在台面下開始流傳。有人會在酒醉後高唱關於革命的搖滾歌曲──似乎只有異鄉需要被翻譯的革命,才配得上青春高貴的血液。只是,校園中發生的事件,也許過於溫和、也許永遠不夠激進,但比起書本裡遙遠在他方的革命,總是更為真實貼近。椰林大道的傅鐘前,三不五時,就有人要辦說明會或演著行動劇。拿起擴音器在校門口演講,即使駐足傾聽的總是少數,也足以讓人熱血沸騰。勞工、環保、女性主義、下鄉,我們,在各個議題穿梭間,認真努力地操練著反抗的姿勢。
  然後,似乎就在轉瞬間,運動風潮在九○年代那幾年的狂亂裡,像海嘯般地席捲了我們中的每一個人。三月學運,五月學運,四一七、五一九,五二○、十月十日。所有的數字都具有特定的政治意義。我們變得總是在街頭相遇。街頭警察的盾牌與亂棒,就像是青春必須配戴的勳章般地,我們見證領受了國家的暴力。即使是那麼地輕微。然後,我的台語,在街頭學到的字彙永遠很政治,也越來越流利。
  回想當時,我是在我們的學運被當成真正的學運看待之後,就想要離開了。我渴望認真讀書。運動的熱情與承諾,並沒有被遺忘。但我惶惶然覺得一切並沒有準備好,那些關於「我們的運動」所需要的社會分析。重返研究所後,一九九四年,我離開台灣,前往西方學院的殿堂,想要將一切屬於集體與運動的過去留在身後。
  異鄉學院裡歌德式高聳的象牙塔尖,與湛藍的天空,果然讓我暫時遺忘了紛擾的故鄉。除了努力學習用英文讀書之外,我看戲、畫畫、跳舞、旅行。體會空間與建築。嘗試在異文化裡自在行走。學習用身體,而不是用大腦思考。學習,回到姊妹情誼的分享,不再繼續和男人爭辯。我想,我想要瞭解,除了運動,除了集體之外,人生的各種可能。
  終於,我確認,人生是為了求真、求善與求美而來。學術是,運動與政治也是。我們的手段永遠不能也不應異化了原初的目的。學院蜿蜒路上的困頓,像禪修,冥冥之中引領我走向不同的光。那些曾經在記憶中被迫暫時遺忘的理念、路線、矛盾、鬥爭以及國家體制的民主化應不應該具有優位性的討論,如浮流隱現般地轉化成學術的語言,回潛到我的大腦,以另一種全新的面貌和我對話。大雪茫茫的冬天夜裡,綠芽像插電般地迸出枝頭的春天早晨,電腦螢幕前,飄著咖啡香味的窗邊,我在學術格式的寫作中,一字一句,學習用別人聽得懂得的方式,進行一個又一個微小知識的實驗。
  二千年政黨輪替後回到台灣。奇妙地,如今,我又回到曾經熟習的校園。椰林大道依舊。只是路上,看不到手工繪製的海報,發傳單的永遠是補習班。BBS上,聽說,偶而會出現喧鬧的爭辯。
  當我站在講台上,講述到馬克思的異化概念與實踐哲學時,台下有幾雙眼神,開始閃爍著我曾經熟習的那種晶亮。我以平和地腔調告訴學生:馬克思不是用來嗷牙學語的反叛符碼,也不是唯一基進的意識型態,它可以是一種價值關懷、一種社會分析,或,一種政治路線。───然而,下了課回到辦公室,我心中仍然竊喜,還是有被馬克思凝視的眼神,所召喚的年輕靈魂。
  當有學生忍不住在私下聊天時問起,老師,你看來這麼溫和,當年怎麼會參加學運呢?我有時不想回答,有時也許就說,一切都要怪二十年前的那一天,黃昏的校門口,那首叫做「美麗島」的歌是如此迷離與動人。
  僅以這篇小文送給張鐵志的新書「反叛的凝視── 他們如何改變世界」,紀念那段我們曾經在一個小小的社辦裡交疊走過的青春。




其 他 著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