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一、人人都能祈禱
引言
每個人都能祈禱。
或者這麼說,如果我能學習怎麼祈禱,那麼你也能。
如果你從來沒有祈禱過,或者祈禱有困難,或者認為自己的祈禱是「錯的」,那麼「每個人都能祈禱」這句話似乎很難讓人相信,或者好得讓人難以置信。但這是真的,儘管我花了很長時間去理解這簡單的事實:祈禱是為每個人準備的。
直到二十多歲,我仍只是偶爾以最基本的方式祈禱:祈求天主的幫助。「讓我考試時得個A。」、「讓我在棒球賽裡打個全壘打。」、「讓我的工資再高點兒。」祈求天主的幫助並沒有錯,它既自然又不失人性。但直到我二十七歲加入了耶穌會,一個天主教的修會,才發現祈禱還有其他表達方式。進了耶穌會初學院後,我學到一些新的祈禱方法。這發現令我驚訝,原來有那麼多的祈禱途徑,那麼多不同的祈禱練習,又是那麼的靈活。
同時,也鼓勵我以各種新的角度去思考有關祈禱的種種,例如:把祈禱想像成與天主的個人性的關係;去體驗祈禱時發生了什麼;懂得沒有所謂正確的祈禱方式;知道在人的一生中,祈禱會不斷的變化;去看看祈禱如何改變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不僅學會了如何祈禱,也學會了如何理解祈禱。
這很令人震驚,幾乎就像有人說過的:「你知道嗎,在你經驗到的三個向度之外,還有另一個?」這不是一個糟糕的類比。祈禱就像看到生命的另一個向度。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麼我之前不知道這些?」第二個反應是:「為什麼沒有更多的人知道什麼是祈禱?」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我的家庭不是十分熱心的信仰家庭,所以我只受到很少的宗教培育,也沒有就讀過教會學校—無論是天主教的學校或者其他類似的學校,也就是說,在小學、初中、高中期間,我很少有機會接觸到祈禱。雖然我們家每個星期天都去聖堂參加禮儀,我也參加了幾年的課後宗教教育課程,但我們在家裡卻很少談論天主。遇到重大的節日,我們在用餐前會感恩,但除了那些大日子,我們僅只是在一起用餐,並不常一起祈禱。
為免你誤解,我要說,我的父母都是好人,道德高尚。不過,我的家庭和今天的許多家庭一樣,討論靈修生活對我們而言,既不頻繁,也不輕鬆。我認識的人中,這樣做的也不多。所以,除非是想要得到什麼,否則我不怎麼祈禱。即使在我的大學時代,也沒有遇到多少非常虔誠的人,那些我認識的人,也沒有和我談論過祈禱。
我問自己的第二個問題也很容易回答:「為什麼沒有更多人知道什麼是祈禱?」或者,更直白地說,「為什麼沒有更多的人祈禱?」
首先,很多人會祈禱。但當我入耶穌會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一點。有數百萬人,祈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他們每天都祈禱,有時還一天好幾次。但也有同樣多的人,覺得祈禱是陌生的,令人望而生畏,甚至有些嚇人。所以,很多人不祈禱,我指的不是不可知論者或無神論者,他們不祈禱的原因顯而易見:要麼懷疑,要麼不相信天主的存在。我說的是那些不祈禱的信徒。
所以,為什麼有些信徒不祈禱呢?我們來看看下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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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不祈禱的十個理由
一、沒有人教他們如何祈禱。無論是家人、學校的老師,還是教會的領袖,許多人從來沒有人教他們如何祈禱。因此,祈禱從來就不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他們自然就不會祈禱。
這就好比你不知道如何游泳,因為:一、你從來沒有上過游泳課;二、你不是在池塘或水域附近長大的;或者三、你不認識會游泳的人。你不知道怎麼游泳,不僅因為你從未學過,而且連游泳的概念為你都是陌生的。同樣,如果你在一個沒有祈禱氛圍的環境中長大,你不太了解祈禱也就不足為奇了。
二、他們認為祈禱是聖善者的專利,而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喔,我不會祈禱,」有時,人們告訴我,「我不是德蕾莎姆姆(Mother Teresa)!」(諷刺的是,德蕾莎姆姆對祈禱也有其掙扎,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們也許讀過或聽說過一些虔誠的人在困難時向天主祈禱的故事,他們會認為:「那一定很好,但我永遠不會那樣做,因為我不是那麼虔誠的人。」這種不情願是基於某種程度的自謙,某種程度的尷尬,甚至某種程度的羞愧。判斷自己「不聖善」,意味著他們迴避祈禱。但是,如果完全的聖善是祈禱的先決條件,那麼只有很少的人願意或能嘗試祈禱了。
耶穌會士威廉•貝瑞神父(William A. Barry, SJ),本身是數本討論祈禱書籍的作者,在《?是我的朋友:體驗天主奇妙的擁抱》(A Friendship Like No Other)中寫道,祈禱的最大障礙,就是認為與天主之間的關係,取決於我們自己,或取決於我們是多麼好或者多麼「重要」的信念。但天主的愛不憑藉於我們是好是壞,和我們做了什麼。「天主和我們建立友誼不是取決於我們的重要性,而純粹是因為祂渴望我們。」
三、有人告訴他們,他們的祈禱是「錯誤的」。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曾經滿懷悲傷告訴我,他永遠也當不了司鐸,因為他諮詢過的一位司鐸告訴他,他的祈禱方式是「錯誤的」。
「但我喜歡以這種方式祈禱。」他說。令人高興的是,我的朋友終於明白,沒有所謂正確的祈禱方式。幾年後,他進了修道院。
許多人分享過類似的經驗。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在以「錯誤」的方式祈禱,但沒有人告訴他們,沒有錯誤的祈禱方式,或者也沒有人鼓勵他們繼續祈禱。因此,他們常常停止祈禱。誰能怪罪他們呢?
或者,他們相信,祈禱必須是「崇高的」,並且要遵循一定的規程。人們可能想祈禱,但卻覺得他們的祈禱方式,無論怎麼做,都是錯誤的。德國神學家、耶穌會士卡爾•拉內神父(Karl Rahner, SJ)寫道:「這困難可能會使得那些認真和有思想的人,很少祈禱。」
四、他們對宗教失去興趣,也對祈禱嗤之以鼻。許多人對宗教(一個教會或教派)反感。祈禱和宗教是緊密相連的,因此也放棄了祈禱。如果在某個傳統中長大,其後離開了那個傳統,也會因此不再祈禱。如果人們把祈禱和他們認為無聊、呆板、思想狹隘、歧視女性、種族主義、恐同或虐待的宗教傳統聯繫在一起,不祈禱也就不足為奇了,祈禱的動力也會降低。他們為什麼要繼續與一個聲名狼藉的組織有瓜葛?所以他們選擇停止祈禱。
或者,更基本地,他們被天主,或者被他們自己認定的某種天主所拋棄。誰能向一個「允許」邪惡在世界上橫行的天主祈禱,向一個如拉內神父所說的,「允許」歷史像「一股愚蠢、粗俗和殘暴的洪流」 的天主祈禱?為什麼有人會向一個「允許」這些事情發生的天主祈禱呢?他們尚未意識到,在那些時候,天主想要與人同在。所以他們不祈禱。
五、從來沒有人鼓勵他們去思考,他們所做的已經是祈禱了。幾年前,一個沒有正式宗教背景的人告訴我,他以前從未祈禱過。但當我們談論他的生活時,他描述了一次深刻的經歷:當他考慮應該選擇什麼職業時,突然感到自己與比自己更偉大的事物產生連結,對自己的人生道路也感到一種明確的鼓勵。他詳細地描述了當他在思考自己應選擇什麼職業時,這段難忘的經歷—當時的天氣如何,他站在哪裡,內心的感受怎樣。當時,他認為這就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的證明。
在談話前,我的朋友從沒有想到這件事就是上主在和他溝通。所以我鼓勵他這樣想:這不僅僅是對他人生道路的重要洞察或確認,還有更深的意義。最終,他認識到,那是對天主—那位他一生都在懷疑的天主—的一次體驗,這標誌著一段有意識的信仰生活的開始。
六、他們有「糟糕」的祈禱經驗,覺得自己的祈禱失敗了。有時人們會覺得祈禱很無聊。這是真的:祈禱有時會讓人感到乏味。或者他們說,「當我祈禱時,什麼也沒有發生。」或者「天主沒有回應我的祈禱。」簡而言之,許多人對祈禱的「結果」感到失望。許多人因此而放棄了,沒有給自己機會去體驗祈禱和靈性生活的自然起伏。
嘉爾默羅會盧德•波若斯(Ruth Burrows)修女,在她的《祈禱的本質》(Essence of Prayer)一書中總結了這點。她指出,許多人認為祈禱類似於演奏樂器,有些人對此天資聰穎,有些人則沒有天賦。「正因如此,我們中的一些人很快就覺得自己已熟練訣竅,而另一些人則痛苦地覺得自己有缺陷,錯過了一些祕笈,或者缺乏慧根,這使得祈禱對我們來說,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困難重重。」因此,許多人只是簡單地說:「我做不到。」
放棄祈禱很普遍,但也很不幸。這就像試著學騎自行車,在最初幾次搖晃的嘗試中摔倒、受傷、感到沮喪,然後放棄。沒有人鼓勵他:「摔倒是自然的。每個人都會這樣!」他們在還沒有機會享受風從耳邊吹過、騎著自行車從山上滑下來的感覺時,就放棄了。
如果天主沒有在人們的困難時期回應他們的祈禱,人們因此放棄祈禱,也很常見。如果一個女人的父親得了不久於人世的絕症,她祈求天主治癒他,但她的父親還是去世了,那麼她很自然地會說:「祈禱有什麼意義?」
我們稍後會更多地討論未被應允的祈禱。這仍是人們停止祈禱的常見理由之一。
七、既然天主已經知曉人之所想,祈禱的意義是什麼。有人認為,何必多此一舉呢? 我只是在告訴天主,祂已經知道的事。這可能是因為,他們從未想過,不管怎樣,天主都願意聆聽他們,陪伴他們。
想像一下,你正在為失去父母而悲傷。顯然,一位好朋友應該已經知道你的悲傷,但他仍然願意聽你訴說,並陪著你。如果關心你的朋友,都如此願意陪伴你,遑論創造你的天主會做得更多。貝瑞神父曾對我說:「這不是說些什麼的問題,而是你是否願意告訴天主你的感受的問題。也就是說,這關乎信任。」
同樣的,認為天主已經知道你在想什麼,因而無須祈禱的想法,無異於假設祈禱是一條單行道。在這個觀念中,祈禱只限於告訴天主,你想要什麼和你有什麼感覺。耶穌會士兼作家馬克•希柏道神父(Mark Thibodeaux, SJ)稱之為「對著天主說話」。在祈禱中,不太重視天主可能想告訴你一些事。想著何必麻煩天主呢? 這也意味著,在祈禱中,你從不讓天主打擾你。
八、他們太忙。雖然很多人想要祈禱,並喜歡與祈禱有關的理念,但他們沒有時間祈禱,或者不找時間祈禱。
但是,如果我們把祈禱當作一種關係(稍後會詳細討論),就會清楚地看到,這種說法很具自毀性。如果你信賴天主,為什麼你會不想在天主前花時間滋養自己呢?這就好比說,你沒有時間吃飯。不吃飯最終會餓死自己。在靈性上,也是這樣。
一個更恰當的問題可能是:天主為你來說有多重要?就像任何關係都需要花時間培養。想像一下,你告訴一位朋友:「我哥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的朋友問:「你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有多長?」你答說:「說實話,不是很多。」如果你從來沒有花時間,或每個月只花幾分鐘和他在一起,這段關係能有多重要呢?
九、他們懶得祈禱。包括我自己,我們時常都會為自己的懶惰感到內疚。一個來向我尋求靈修輔導(談論一個人的靈性生活)的人曾告訴我,他祈禱的次數並不多。
他很忙嗎?
「不是很忙,」他說:「目前的生活很輕鬆。」
那他為什麼不祈禱?
他誇張地聳了聳肩說:「懶惰,我猜。」
有時,如果探究一個人在停止祈禱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你會發現,有某種阻礙或恐懼使他不繼續祈禱。人們可能會害怕在祈禱中會發現關於自己的某些事情。然而,有時只是懶惰。
為我的朋友來說,祈禱不是他的優先選項。這可能是不祈禱的普遍原因,也是我們靈性生活軟弱無力的普遍原因。就像運動一樣,人們有很多合理的原因(受傷、年老、缺乏時間等),所以不去運動或不能運動。但如果主要原因是懶惰的話,你可能要問問自己,你對身材走樣該負多少責任。
十、他們害怕改變。有時,當人們開始祈禱時,他們會想,如果我一直祈禱,會發生什麼事?他們擔心自己會成為宗教狂熱分子。(不大可能,我說。)或者,天主會邀請他們做一些古怪的事,比如辭去工作,全職幫助窮人。
(也不太可能,不過,誰知道呢?)最後,他們認為,天主也許會邀請他們做出某種改變。(有可能。)
在最後這種情況下,對改變的恐懼導致了對祈禱的迴避。甚至改變的可能性也能令人恐懼。有些人覺得,最好還是保持現狀。他們可能希望事情有所改善,但無論如何,改變他們的生活都是令人畏懼的。一位耶穌會神父喜歡開玩笑地說:「我反對改變,即使是向更好的方向改變。」我們寧願維持現狀,也不願與天主有真正的接觸。
一次,一位年輕女士告訴我,她避免在靈性生活上走得太深,因她害怕變得像她認識的修道人那樣,成為一個「耶穌怪胎」。她發現他們是如此「虛偽」和「令人討厭」,並擔心天主會「把我變成那樣」。但她的恐懼源自於她的天主形象—一個會對她做壞事的天主。所以,我不得不問她是否信任天主,以及她是否相信,天主會使她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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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以上這些理由和其他原因,有些信徒不嘗試祈禱,或者祈禱得不夠,或者,才剛開始祈禱,就放棄了。這些原因都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些也有其危險,因為這些理由都會讓人遠離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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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邀請
這本書是寫給那些因為上述原因而逃避祈禱的人。這也是對我初學時問的第二個問題的回應:「為什麼沒有更多的人知道什麼是祈禱?」
無論你是懷疑者還是虔誠者,是找尋者還是深信者,本書是為所有人而寫的。這本書是對從不祈禱之人的一份邀請,是為那些想要祈禱,但又擔心用錯祈禱方法的人而設計的,也就是為那些雖然祈禱,但對自己的祈禱並不滿意之人而準備的。本書也針對那些可能害怕祈禱的人。就像我說過的,祈禱可能會嚇到我們。祈禱為某些人來說,是陌生的領域;即使對信徒來說,也可能是令人畏懼的,因為天主好像看起來就是很可怕的。
特別是如果你聽人們談論祈禱,其過程似乎令人生畏,甚至是不可能的。有時,祈禱者是最糟糕的靈性生活大使,因為他們標舉太高的期望,讓剛開始學習祈禱的人覺得根本遙不可及。有時,那些有祈禱經驗的人只談論最精彩的部分:「我喜愛早晨的祈禱時間!」「昨天祈禱中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我的避靜簡直棒極了!」
如果你沒有祈禱經驗,就避免與靈修「專家」比較。回到自行車的例子,想像你從未騎過自行車,或者從未努力學習保持平穩,這時你看到一個專業的自行車手在賽道上從你身邊飛馳而過。「這太有趣了!」她在呼嘯而過時喊道。你可能會想,「我永遠也做不到。」騎自行車的人可能會告訴你,要到她那樣的程度,需要花點時間,你可能也得要摔倒幾次,才能找到竅門。
所以,為所有願意祈禱的人,這本書就是為你而寫的。
這本書也是為不可知論者準備的,更具體地說,是為那些思想開放、敢於冒險的不可知論者準備的。如果你雖懷疑天主存在但願意嘗試祈禱,可能會發現,天主比自己想像的,更容易接近。
在某種程度上,這本書是對祈禱和信仰的邀請。兩者缺一不可。祈禱若沒有信仰,意味著你不相信與你交談的那位。信仰若沒有祈禱,意味著你沒有與你所信的那位交談。
最後,這本書是也為那些偶爾祈禱,並希望了解更多的人,以及有祈禱經驗的定期祈禱者(pray-er,抱歉,沒有合適的英語單詞來形容祈禱的人)。即使你每天祈禱,每個月見靈修輔導,每年都避靜,這本書也是為你而準備的。即使你祈禱了幾十年,我希望這本書也能讓你從中學到一些新東西。每當讀到有關祈禱的新書時,我總會感到驚奇。每個人的祈禱方式必然都是個人化的,這意味著總有新的東西可以學習。
然而,在開始時,我會假設你對祈禱幾乎一無所知。這樣我就能顧及到每個人—從祈禱新手到有多年經驗的人。但我也會假設你能很快跟上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