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古漢語小字典

前言

　　一個人寫一本古漢語字典，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是這樣一本小字典，前後斷斷續續用了十五六年的時間。20世紀80年代後半期參加《王力古漢語字典》的編寫，寫了辰集和亥集，90年代上半期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古代漢語字典》，執筆寫了寅集、卯集、未集和子集的一部分，這次，又寫了其他的幾集，並將原來的幾集做了改寫，刪除一些僻字，成了這樣一本古漢語小字典。

　　《古代漢語字典》出版後，曾有人建議我出一個簡本，不要過多考慮時代性以及始見書問題，可以選擇一些常見的容易懂的例句。我很理解這種建議，但是這種做法正是我在《古代漢語字典•前言》中所批評和反對的，我怎能食言自己再去那樣做呢。所以這本《古漢語小字典》還是把時代性作為一項重要原則。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給讀者一個正確的認識，特別是對於剛開始接觸古文的人。如果讓他們覺得古文都處於同一個平面，不分時間層次，也就是說，他們不知道詞義是隨?時間而發展的，那麼，他們就很可能用後代的詞義去解釋前代的文章，就會犯錯誤。先入為主，以後再糾正就困難了。正如學習外語，開始發音不準，以後糾正起來十分吃力，不如一開始就掌握正確的發音。我特別贊成王力先生的一句話：「學習古代漢語，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時代性的問題。」所以，樹立歷史觀點，重視詞義的時代性，是學習古代漢語的第一要務。我們編寫古代漢語字典，也應該首先考慮時代性的問題。

　　這本古漢語小字典所遵循的原則，除了時代性的原則之外，更加強調詞義的概括性，以及簡明性和常用性。王力先生在《關於古漢語字典的編寫問題》中強調：「過去的字典於一個字條下面羅列十多個甚至幾十個意義，本義和引申義常常顛倒。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有些是東抄西襲，把本來可以合併的意義分成幾條。其實，如果某字只有一個本義，近引申義也就可以與本義放在一起，遠引申義才另立一項。這樣，一個字少則一個意義，多則四五個意義就夠了。」在《王力古漢語字典•序》中把「擴大詞義的概括性」作為該字典的八大特點之首，王先生說：「一般字典辭書總嫌義項太多，使讀者不知所從，其實許多義項都可以合併為一個義項，一個是本義，其餘是引申義。本書以近引申義合併，遠引申義另列，假借義也另列。這樣義項就大大減少，反而容易懂了。」強調詞義的概括性是王力先生的一貫思想和主張，也是符合語義學原則的。我們編寫古漢語字典，無論大小，都必須謹記這個原則，不可一時疏忽。在強調概括性的同時，也注意到字典的常用性，收字主要是常用字。王先生說：「應該選擇常用詞，因為常用詞在古書上常見，實用價值較大。僻字收不勝收，收了用處也不大。」正是這些常用詞，有不少與現代詞義只有些微的差別，差別越是細微，就越容易忽視，因此就越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也正是這些常用詞，它們體現?古今漢語發展的脈絡，是我們應該?力掌握的，也是我們應該重點研究的。因為主要選擇的是常用詞，又沒有收入僻義，所以就可以簡明些。有這樣一些想法，但做得如何還得靠大家評說了。

　　在字典後邊把王力先生兩篇沒有發表過的文章作為附錄。第一篇是《關於古漢語字典的編寫問題》，這是王先生1974年在商務印書館參加編寫古漢語字典時的發言稿。1984年王先生開始為中華書局編寫古漢語字典時，讓我寫一個簡單的凡例，把這個稿子交給我作為參考。現在把它放在這裏，主要是想說明，王先生關於詞典編纂的思想的一貫性，即使在那種非常時期，他也沒有放棄或改變自己的思想。這個稿子是我們研究王力先生詞典學思想的珍貴材料。另一篇是《文言常用詞韻語》（並附注）。1980年王先生主持修訂《古代漢語》。一次王先生跟我聊起古代漢語教材孕育及形成的情況，他說，他曾經把古漢語的常用詞，四字一句，編成過韻語，便於學生記憶。後來胡雙寶先生告訴我，他不久前整理東西找到一份王力先生1958年給留學生上課時發的油印講義，名字叫《文言常用詞韻語》。我拿這份講義給王先生看，問他是不是這份常用詞韻語。王先生看了看說，應該就是這份東西，不過我倒不記得是給甚麼學生上的課了。這份《韻語》收字2368個，分成54組，四字一句，都是押韻的，每組字數不等，多的22句，88字，少的8句，32字。《韻語》後邊有八點說明，然後是注解，對每組中某些字作簡單的注釋，有的還有例句。不過注解部分不全了，只到41組，後邊的沒有了。這個《韻語》，就是《古代漢語•常用詞》的雛形。這個《韻語》說明王力先生重視常用詞研究的一貫思想，是一份難得的珍貴資料。

　　胡雙寶先生在說明中回憶當時的情況說：「1958年秋，我被抽調出來負責中文系外國留學生的教學組織與安排。那時候，中國同學下廠下鄉，搞運動，幾乎不上課。留學生一般不參加上述活動，系裏給他們單獨安排了幾門課程，其中有一門就是王力先生的《古代漢語》。王力先生自編講義，每週上兩次課（每次兩小節）。我是聽這門課的唯一的中國人。記得王先生頭一堂講的是《禮記•禮運》，以後還選講了《論語》《孟子》等書中的若干篇。到後半學期，王先生印發了這份《文言常用詞韻語》（附注解），並在課堂上講了掌握常用詞的重要。這門課沒有上完，我手頭的材料可能是國內僅存的一份。」

　　這本小字典，雖然用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但由於水平所限，缺點錯誤恐怕難免，懇切希望讀者和專家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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