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非典的典型
我一直欣然地時而翻閱二○一五年初,九歌版自選集《三十年半人馬》,這本從一九八○到二○一○題旨各異的散文書,足以印證三十年夜未眠的寫作者是如何自求精進的時間過程。秉持:書寫文學亦是留下歷史的終極宿願,其實每一帖散文在發表、出版之後,就離開作者了,再重讀、回盼往日的破缺也難以追悔。詩人席慕蓉的油畫封面、亮軒前輩的書序都深切的詮釋我文字的真切意涵,如此護持,何等知心。
記憶延伸到更早之前,忘了是位於台灣大學旁的「胡思」或「永樂座」?就在二手書店的文學座談會後,先遞給我名片的農學院教授,一頭好看的銀髮但比我年輕許多,自稱是「野百合世代」的五年級生,從他的後背包裏取出一冊紫色細薄的書,封面手繪一吶喊衝決著鐵絲網的男子,是我在一九八八年出版的散文集,春暉版《銀色鐵蒺藜》;書封水墨淋漓如此凜冽,出自繪與文兼美的前輩作家:雷驤。
農學院教授請我題簽,真切的說,這本書帶到美國留學又返回台灣執教;我靜靜看著自己三十年前的舊書,陌生遙遠得彷彿是前生。只有李昂的序文依然親炙而熟識,她形容八十年代的我是「都會的旅人」,就在她將前往艾荷華作家工作坊前夕時為我新書下的美好紀念。序文副標題,這位秀異的小說家寫著──「最好的散文家˙最摯愛的朋友」三十年後再次拜讀昔書序文,「最好」想是她慷慨的溢美與期許,「摯愛」合應就是我們對文學的虔敬。
近時有人問起我半生著力於散文書寫、兼及六冊小說、兩冊詩集和早年漫畫,六十種著作,要全數讀過不免辛苦,盼我自認可留可傳之書是哪些定本?既以散文為主要選項,遂敬謹的提出二○一○年後的近著八冊做為定本印記──
《邊境之書》二○一○聯合文學
《歡愛》二○一○爾雅
《遺事八帖》二○一一聯合文學
《歲時紀》二○一四聯合文學
《三十年半人馬》二○一五九歌
《最美的是霧》二○一五有鹿文化
《夜梟》二○一六聯合文學
《二○一七日記──私語錄》二○一八爾雅
第九本新書,就是此時自序後讀者知友即將逐頁翻閱的《酒的遠方》了。彷彿就是生命流程的時序感思,猶如評論家張瑞芬教授形容我以日記書寫散文的特質;四十多年過去了,現實浮沉之間,幸好文學救贖我的顛躓和鬱悶。散文是我的鏡子,是人是鬼,陰暗或晴亮,走到今日就像逆水而上的舟子,溯河到盡頭了嗎?不想餘生如何,就放槳任自漂流吧。
回想「摯愛」的文友李昂在三年前秋深的文學獎項致辭時,形容她和我都是「非典型」的極少數作者,那分慨然的不捨我深切感銘於心。另類異端,特立獨行,時而不被所謂的主流價值認同,又有什麼關係,何是創作?風格即人格,堅執自信的我手寫我心,就是典型。
這冊新集,延續前書《夜梟》那意到筆隨的自然自在;曾經說過:散文是我的自由。與之同時每天記載的爾雅版《二○一七日記》猶若和弦,《人鬼之舞》似合似離的巧妙呼應,有時是雙人舞,有時是單人獨步……知交莫逆的諍友:隱地先生和王定國,定能深諳此一情境。
如同前書形式,詩行置於散文中,實是向來愛詩,因此試詩於散文,亦是行筆之間藉以分帙、舒緩,容許作者和讀者得以相互反芻。
意外的逸趣,自繪戲作美人圖刊印書名頁後,引句郭松棻先生逝前剔勵,也是追念年少時未竟的美術眷戀。老友陳銘磻言之此書與前二冊:《遺事八帖》、《夜梟》暗合允為三部曲的圓滿完成,確有此意,果然是靈犀在心。
感謝:筆和紙,修正液,忍受手工寫作的副刊、雜誌編輯諸君。承允收入卷末的「四家之言」,護持、包容的聯合文學出版社。
(二○一八年五月十一日 臺北大直)